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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卷首语】
男本痴情种,
女为悦己容。
至今思梁祝,
何故化蝶生?
又是一年春夏之交,江洲带着江鲁和江菲一对儿孪生兄妹,从草原回到了阔别了七年的台城市。天牛和叶青开车到机场迎接他们,三年未见天牛哥已经年过不惑,鬓角已经见了几丝白发。叶青也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,变得更加稳重干练。俩个孩子还认得他们,一见面就大声喊叫:“二伯父,四叔!”天牛蹲下身体一下子把江鲁搂在怀里,眼角浸出泪花,叶青把江菲一下举得老高,江菲咯咯地笑,眉眼弯成月牙儿。叶青抱着江菲对江洲说道:“三哥,自从三嫂打前站回来,我们就天天盼着你回来呢!”
“咱们的这几家公司现在怎么样?叶家沟的合资企业发展得怎么样?”江洲向叶青问道。叶青眉飞色舞地说道:“三哥,你就放心吧,绿源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开发的东湾工程两年前完整收关,如今夏日海滩和海洋馆已经成了咱们市旅游的主要景点,海滨别墅早就已售罄了。叶家沟的合资企业每年都上一个新台阶,铁男和淳子的儿子如今都满地跑了。叶家沟如今已经成为乡镇所在地,早已经由村变成了镇。只是我岳父去世了,没来得及看到这一天,叶家沟的父老乡亲们还时常念叨着你呢!”叶青兴奋中带着一点点遗憾。
江洲只顾和天牛和叶青说话,全没注意到他们身后还站在俩个人。男的刚满三十岁的样子,面庞俊朗眉清目秀;女的修眉秀目艳若桃花,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灵气儿。俩个人正看着他微笑,江洲辨认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道:“陈湘,水灵儿?”
水灵儿脆生生地问道:“三哥,真的认不出我们啦?”江洲感触良多地说道:“真不敢认了,你俩变化太大了!听说你俩在台庄做得很出色,有机会我真得去看看!”陈湘上前握住江洲的手说道:“三哥,真去看看,要不是你帮助我们,台庄哪会有今天?三哥,都是我们家对不起你,若不是我大哥丧尽天良,也不会害得你背井离乡这么多年!”
江洲心里那块已经结痂的伤疤一下子被揭开,血淋淋地痛。叶青立刻说道:“陈湘,你哥是你哥,你是你。都死那么多年了,提他干什么?”
水灵儿立刻瞪了陈湘一眼说道:“提那些不开心的事儿干嘛?快点回家吧,嫂子一定都等急了!”
说完拉起陈湘上了自家的黑色现代,江洲和天牛叶青带着孩子一起上了叶青开的白色宝马suv,一双儿女一左一右倚在江洲的怀里。
叶青驱车离开机场驶向市内,一路上高楼林立车水马龙,比七年前更为繁华。途经火车站的时候,一群农民工挤了出来,男男女女几百人。人们肩上扛着行李,脸上带着憧憬的微笑。叶青放慢车速,停车等红灯,一个浓眉大眼的姑娘走过车子的时候,新奇而天真地侧着头向车里看了几眼,脸上带着欢笑,甩动着脑后长长的辫子。江洲不禁想起十年前那一幕,想起了叶修、桑婵、招娣儿、小唯,还有远在大洋彼岸的董小满。那时候,几个年轻漂亮的姑娘刚进城时也是这个样子。
“叶青,这么多年了,这辆车还没换啊?”江洲看着窗外的雀跃着的人们问道。叶青叹了口气,“不换,能开就开着呗,开不了也留个纪念!”看着车内熟悉的一切,仿佛它的主人正含情脉脉地看着江洲笑。“菲儿!”江洲心里痛苦地呼唤着!转过两条街,叶青把着方向盘问道:“三哥,还记得这里吗?”江洲向外边茫然地看了半天依然没有辨认出来,叶青感触地说道:“这是咱俩和大哥修鞋摆摊的地方!”
“你停下!”江洲急忙叫道,叶青靠在路边停下车子,江洲推开车门,眼前已经没有了那个小广场。江洲抬头看看天,刺眼的阳光依旧和十年前一样炙热,行人依旧急匆匆地忙碌。
十年前的天,十年前的街口,十年前的人。一股脑地掠过江洲的脑海,他就是在这样炙热的阳光下,顶着烈日穷困潦倒在这里。鞋箱被烤得火热烫手,那一年他十六岁。
初三那年,上帝嫉妒他的幸福,嫉妒他的快乐,嫉妒他的梦想,他的右腿没有了知觉,于是他多了一个名字,叫“瘸子”。
从那以后,江洲离开了挚爱的校园,没有了快乐,没有了幸福,没有了梦想,为了给他治病,家里变得一贫如洗,他变得一无所有,那年他十六岁。
江洲没有了眼泪,剩下的只有绝望,但他要活着。如果他死了,父母也活不了。江洲决定要学会赚钱,要学会养活自己,要学会安慰父母的心。
从此,江洲的背上多了一个修鞋的箱子,他每天来到菜市场的门口。那里是他工作的地方,那里的太阳好毒,改变了他的肤色,晒黑了他的脸,却没有晒黑他的心。江洲认真做好每一个顾客交给他的工作,不少收一分钱,也不多收一分钱。他在这一坐就是十年,有了十万元的存款。江洲又有了希望,因为他妈妈说:“攒够了十万元,就可以治好他的腿,就不用天天听别人喊他瘸子”。
江洲从菜市场去了省城的医院,又从省城的医院回到了菜市场,因为手术费涨到了十五万。江洲继续做他修鞋的工作,要攒够十五万,他要找回他的快乐,找回他的幸福,找回他的尊严。江洲在菜市场又坐了三年,他终于有了十五万。
江洲又从菜市场去了省城的医院,却又从省城的医院回到了菜市场,因为手术费又涨到了二十五万。江洲继续坚持着,江洲在这一坐就是十五年,可是他始终没能赚够钱治好他的腿。
江洲每天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,他很孤独。没有人正眼看过他,没有人懂他。他的无奈、他的痛苦,没有人懂他。
一只蝴蝶飞在阳光下,舒展着鲜艳的羽翼,来来回回地飞舞,落在江洲眼前的鞋箱上。江洲不敢再动,怕惊飞了它,他多么羡慕蝴蝶的自由。渴望自己像它一样,哪怕真的变成一只蝴蝶也好,生命虽短暂却无怨无悔。一只快乐的蝴蝶,一只没有痛苦的蝴蝶。它可以飞到任何地方,享受大自然的一草一木、一山一水、一天一地。
可是江洲却梦不到自己化作蝴蝶,他常常梦到自己是个苦行者,有走不完的路,有趟不完的水,有爬不完的山。每次爬到山顶还来不及看看四周的风光,就掉下万丈深渊。惊悚、绝望成了江洲挥之不去的梦魇。
父母常常催促他成家,说他们老了,终要离开他。那样,江洲就没有了家,他们要看着江洲有一个家。可是,谁会愿意嫁给一个瘸子?爱情对江洲来说就是一个幻想,就像他幻想化作一只蝴蝶。
街坊二婶叫慧姑,是个罕见的热心肠,街坊邻居谁有困难都少不下她,快六十岁的老人家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儿。
虽然街坊二婶时不时的就领来一个陌生的女人让江洲相亲,但是没有一个女人喜欢他。这个社会很现实,富二代或星二代可以美女成群,穷人、残疾人的爱情只能出现在神话里。
每次相亲,江洲都感觉自己像被挑选的动物。面对一个个女人陌生挑剔的眼神,像面对一个个觅食的秃鹫。
熟悉而又单一的开场白过后,他就会被审查一样问来问去。她们非常关心江洲的收入和存款,就像她们要嫁的不是江洲而是他的钱——他那用十五年青春换回来的治病钱。江洲感到悲哀和无奈,他已经愤怒。
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,利益的铜臭充斥每个角落和人心,人失去了人的价值,肉体可以出卖、灵魂可以出卖、自由可以出卖、尊严也可以出卖。江洲苦苦想寻找回来的自由和尊严在她们眼里居然可以出卖。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?
江洲暴跳如雷:“滚、滚出去!”女人惊恐地看着他,像面对一个疯子。
江洲依旧坐在他的鞋摊前,做他这个单调而辛苦的工作。闲暇的时候还有林林种种的丑剧闹剧在这上演供他欣赏,江洲乐此不疲。
菜市场门口就是停车场,每当有车子启动,偶尔会有碰瓷的老女人倒在地上。然后子女会赶来,或者会吵个天翻地覆叫来警察;或者会大打出手。不管怎么闹,结局都是车主花钱消灾。看着碰瓷的老女人喜滋滋的数着钱,江洲恨不得上去扇她两个耳光。
这边人还未散尽,那边几个妇女又撕扯在一块,美其名曰“打小三”。哈哈,原来小三的日子也不好过。年轻美貌的女人,衣服一件件地被扯下,最后几乎是一丝不挂地蜷缩在地上,手掌在头顶飞舞,脚在身上践踏,不时还飞舞起被扯断的头发。没有人阻止,没有人规劝,更有好事者用手机“咔擦咔擦”地拍个不停.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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