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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笑意淡了下来。
季时川将碗勺放好,擦干净了收,一如既往拒绝了申请。
【拒绝理由:享受登基仪式时也不忘给我收尸,你挺忙啊】
即便这句话颇有些开玩笑的意思,但季时川的脸色却慢慢的冷了。他长长呼出了一口气,看了眼时间,开始摘身上的医疗器械。
好像差不多可以了。
季时川一路走一路拆,正要去医疗室,却一眼看见躺在沙发上的人。她腿搭在扶手上,两手垫在脑后,家用终端的投影里还放着影视剧,人已经睡过去了。
他静静地睨了几秒,将客厅的灯光调暗了下,关上了家用终端,又将温度调高了些,随后便扶着扶手望她。
她本就劲瘦,躺在着尺寸过大的沙发上,简直想要陷进去似的。
季时川用手指轻轻拢了下她的发丝,那柔软细密的黑发又像墨水似的从他粗粝的手指上滑落,可他最终没能触上她的脸颊。
会不会其实他已经死了。
这只是死前的幻觉?
或者说,她也死了,只是这里是天堂。
季时川突兀地想。
潮湿的雨水将制服浸染得又沉又重,钝痛、锐痛、灼烧的痛、骨头的痛、皮肉的痛、肺腑的痛、泥土的腥臭、草上的湿漉、虫子爬过的瘙痒、血的臭味……太多太多感官上的刺激同时发生,以至于他几乎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,这种迟钝感甚至延续至今。
季时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由上到下地俯瞰、打量、端详。他嗅到了很淡的灰烬的味道,像火药、像焚香、像燃烧的纸张,几乎要顺着红酒的信息素攀爬而上,嚣张地维护自己的主权,随时准备点燃一切。
他的呼吸逐渐加重,额头有了很淡的汗水。他依然觉得,他当时如果真的将她拉下了水,将她关在这里是个很好的选择。
他不会关她很久,因为他总会死的。
即便是月光,他也在临终时刻抓住了一抹属于他的。
季时川又想,现在也许也不晚。
她从他的陷阱里逃出,反咬了他一口,他因此停职,也因此无法再进入监察官联盟的事后庇护程序,更因此被摩甘比抓到。她聪明得让他差点丢了命。偏偏她又救了他。
这笔账真的很难算,因为源头是他设了陷阱。
季时川觉得自己可以更无耻一点,将源头略去,将一切责任推到她头上。
虽然她什么都不知道,但是她可以反过来补偿他。
她只需要在这里再住上一阵子,没有人会知道她还活着。
季时川觉得自己把账算得很漂亮。
他就是靠着会算账,才走到现在的。
虽然在被她反咬时,他从内心深处感到了极大的兴奋,一种令他几乎忘却呼吸,为之感到振奋的兴奋。但是没关系,这个可以忽略不计,只要能把这笔账算成他想要的样子,他可以兼容论迹不论心与论心不论迹。
要怪,就怪你比幻想中的还要……
他像条死狗一样翻身时,他看见她的裙摆随风飘动,再抬头,就是她睁大眼睛落着泪的样子,苍白的脸上只有着无措。
季时川没有想出合适的形容词,只觉得心脏已经拥堵在喉中,他感觉到呼吸有些艰难。最后,他弯曲食指,抵住她的脸颊,灰发下的眼睛也垂下望着她。
他抬起眼,捏着她的脸,感觉内心的空茫像是寂静的雪夜一般。
最终季时川松开了手,看向了公寓的门。
电视剧的声音聒噪至极,直直地往我耳朵里钻,硬生生将我从梦中拖拽出来。
我茫然地睁开眼,看见天花板上的吊灯,又过了几秒,我才看见季时川坐在我脚边在吹头发。
我:“……”
我没忍住抬脚踹了一脚他肩膀,“你他吗的能不能滚回你房间看电视吹头发,吵死人了。”
季时川身体晃了下,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,鼻音浓重,“我马上要出去开会了,大不了你等我走了继续看。”
我看着季时川对着他那头头发又是吹又是梳又是卷的,硬生生将那头灰色的头发驯服成我在许多广告里看见的样子,颇有些震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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