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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槐花男人迎上前,粗砺的手掌从皱褶的衣袋中,摸出盒崭新的香烟递在半空,客客气气道:“辛苦了警官,这点小事本来没想麻烦您的。”
他一双眉头紧蹙着,面上沟壑分明。原本精实魁梧的身形微微佝偻,夕阳余晖将斑白的鬓发镀上层浅淡的金。
“不必,”警员摆摆手,推过香烟:“孩子都这个岁数了,做父母的也不能动不动就打,反倒叫她产生逆反心理,要学会教育。”
李槐花男人捏着烟盒,讷讷点头应着,老实巴交的样子。
“没事我们就先走了,”警员回过身,临行前,突然对陈冬道:“他们再打你,你就去小卖部,打电话报警,知道吗?”
他声音不高不低,恰好让周围人都听了个清楚。
李槐花男人将他俩一路送到村头。再进门时,随手提起墙角的扁担,径直向陈冬走去。
宽厚的脚掌稳稳踏在地面,每一步,都溅起地面浓黑的水花,一言不发地,只一对瞳仁泛起凶恶的亮光。
他一脚将陈冬踹倒在地,实木的扁担呼啸着风声,狠狠往身体各处击打而来。
陈冬死死护住脑袋,紧咬着唇瓣,将声音一丝丝压进喉中。
人群将整间小院围得水泄不通,麻木而沉默地矗立在暮色中,只一道道视线,无声地钉在她身上。
世间寂静地,只剩下扁担挥舞的猎猎风声,以及皮肉被击打的沉闷声响。
咔嚓。
骨头轻微断裂的声响,像折断的树枝,清脆地,回荡在耳中。
剧痛像潮水一样,紧攫住她的口鼻,淹没了她的意识。
她半张脸浸在泥灰的水潭中,蜷缩着瘦弱的身体,视线模糊。
天色渐渐黯淡下去,人们的面前也笼上一层冷漠的、阴沉的薄雾。
她听到终于有人叫嚷着冲上前,吆喝着,喧闹着。
世界,又重新陷入静谧的黑暗中。
……
陈冬睁开眼,瞧见的仍是那间那熟悉的、肮脏破败的牛棚。
全身皮肉火辣辣地泛起钝痛,像滚烫的铁水灌进了体内,在骨缝中汹涌澎湃着。
她蜷缩在牛粪混杂的干草堆上,视线怔怔落在腕子前。
手脚被麻绳死死缠着,粗糙的绳面嵌进皮肉,勒出一圈圈狰狞的红痕。右手小指肿得比拇指还粗,皮下泛着浓郁沉闷的乌紫,如颗快要腐烂的果实。
她下意识弯曲了指节,霎时间,剧痛像针尖猛地刺入脑髓,浑身因剧痛颤抖,额角渗出层细密的汗珠,低低呻吟着。
惊惶的恐惧,自那根小指蔓延而起,一寸寸攫住陈冬的心脏。
这些日子,任凭李槐花如何打她、骂她、羞辱她,她都不曾掉过眼泪。
而现在,她大睁着瞳仁,望着破败的棚顶,眼尾淌下行泪来。
兴许是不甘心,兴许是认了命。
只是这天后,那根小指永远微屈着,无法伸直。陈冬也再没提过上学二字。
她在牛棚里躺了几日,被另一位亲戚带回了家。
她拖着那条破破烂烂的编织袋,走向村口,听到了村妇们在身后大声议论着她的恶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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