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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幕降至,华灯初上,喜堂内红烛摇曳,暖光融融,映照着满室的喧闹与喜庆。
谢淮钦身着一袭绣金红袍,头戴乌纱,腰间佩玉,身姿挺拔,本应是意气风发的新郎模样,可此时,额间细密的汗珠、微蹙的眉头,却将她内心的烦闷展露无遗。
赴宴宾客似是不知疲倦,左一个敬酒,右一个奉承,酒盏如纷飞的蝶,在他眼前晃个不停。
香醇烈酒入喉,灼烧的不仅是脾胃,更是她愈发急切的心,她只想早点脱身这嘈杂之地,寻一方静谧,理一理纷乱思绪。
正暗自焦灼之际,一道带着促狭笑意的声音自身后突兀响起,恰似打破湖面平静的石子。
“哎呦!新郎官,今天可有福气啊,晚上可得好好把握,别辜负这良宵,把郡主可要伺候舒服!”
张珩延那厮,满脸嬉笑,欠欠地凑了过来,眼眸中戏谑光芒闪烁,话落尾音还悠悠上扬,托出一抹悠长调侃意味。
谢淮钦本就被酒意与喧闹烘得面热,闻此荤话,脸瞬间涨得通红,仿若天边烧透的晚霞,热度从脸颊一路蔓延至耳根,心也似小鹿乱撞,跳得没了章法。
她佯作气恼,瞪大眼睛,舌尖轻顶腮帮,提高了嗓音道:“张兄你居然也这般调侃我!平日里看你也算个端方君子,怎的今日在我这大喜日子,没了正形,尽说些浑话来打趣。”
话虽硬气,可那微微颤抖的尾音,还是泄露了她的羞窘。
张珩延却不依不饶,折扇一合,轻敲掌心,身子前倾更甚,嬉笑不减反增。
“哟,淮深兄,你如今抱得美人归,大伙羡慕还来不及呐,我不过说句实心话,盼你与郡主琴瑟和鸣,这往后啊,可是蜜里调油的好日子,你倒羞上了。”
周围宾客闻声,哄笑成片,目光纷纷聚来,似要将谢淮钦这层羞涩面皮彻底剥开。
谢淮钦暗自咬牙,目光四下一瞥,见众人那副看好戏模样,无奈轻叹,伸手欲推张珩延,却被对方灵活躲过。
刚从众人敬酒与戏谑合围中寻得一丝喘息,正立在堂角处,理着微皱的袖边,平复着还未完全平稳的心绪。
张珩延似是缠人的清风,又悠悠靠了过来,折扇轻摇,扇面上墨竹摇曳生姿,恰似他此时面上那副不羁神态。
“淮深兄,”张珩延开口,笑意藏在眼角细纹里,“我这一直唤你名讳,总归有些失礼,你可有表字?也好让我日后称呼着,多些文雅,少些莽撞。”
说着,那折扇一收,轻点着手心,目光满是好奇探询。
谢淮钦闻声抬眸,见是张珩延,脸上闪过一丝无奈,随即拱手,神色谦逊有礼:“倒是我疏忽了,我字砚南,幼时读书,见那古墨凝香、诗韵自南而来,心向往之,便得了这二字。”
言罢,抬眼望向张珩延,眸中笑意浅浅,反问道:“张兄你呢?想必也有一番讲究的表字。”
张珩延眉眼一挑,兴致更浓,胸膛微微一挺,折扇刷地展开,再一合,意气风发道:
“我表字予衡,家中长辈期许我行事处世,能有平衡之智、权衡之能,于这世间纷扰中,守正持衡,不偏不倚。”
说罢,他似是想起什么,哈哈一笑。
“如今你我互知表字,往后言谈,可就亲近多了,砚南兄,往后还请多多关照呐。”
“予衡兄说笑了,今日你这般打趣我,倒不知是谁关照谁咯。”
谢淮钦嘴角微勾,话语里虽含着嗔怪,眼底却是藏不住的友善。
两人相视一笑,周遭喜宴的嘈杂仿若隔世之音。
喜宴结束,喧嚣潮水般退去,谢淮钦长舒一口气,只觉浑身紧绷的弦总算能松一松。
庆幸自己早有盘算,未被宾客们左一杯右一盏的敬酒迷了心智,不过浅酌几杯,酒液在舌尖只是蜻蜓点水般一掠,辛辣尚未沁入肺腑,头脑依旧清醒。
她暗自后怕,若是多贪几杯,在这众目睽睽下失了分寸,神智不清间泄漏了女儿家身份,那可真就是万劫不复,累及家族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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