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零卷 寻师不遇 第三章 真人又是 （第2页）

梁道元血气外泄，额头冒汗，缓运真气忍痛将手缩入袖中，左手伸出，道：“宵小之辈，暗算道爷，‘道—气—长—存’！”

“存”字一落大厅气机鼓荡，窗纱外张，众人只感无风自压。

“好风凉！这又要卖什么？”若拙惊讶地张着小嘴儿茫然四顾。

“噗！”梁道元忽然仰头喷出一口鲜血。众人又是一愣，李禧捋了捋一丝不苟的头发，王忠从包袱中抽回手道：“伙计，筷子被抢了去，麻烦再添三双。”林孝换菜放在少爷面前，只剩敖大潄嘴嘟唇与若拙相顾憆视。

那道士惊恐万状，口中血涌，道：“是谁？明人不做暗事！哪位高人暗算贫道？”说着四下寻找。敖大“咕噜”咽下口中茶水，凝视若拙。

那群豪客本要献金退走，见事态翻转按住不动。三当家恨恨的道：“大哥二哥，向善之语还记得否？”大当家与二当家对视一眼，二当家道：“见机行事。”

梁道元如逢大敌，咳血道：“师兄，师兄，可曾看出端倪？”他师兄叹道：“师弟，我等修行，本应清心寡欲，不涉红尘。待寻个清静之所，与你度气养伤。”那小道童心砚从未见师父如此狼狈，急得几乎哭出来，三人相扶结账。

从来只见诗词酬酢，何时有过诡异争杀，那伙计从柜后瑟缩站起，看了梁道元欲言又止，他师兄道：“银筷改日一定奉还。”那伙计道：“请真人安心养伤，筷子就不必麻烦了。”

片刻之后，豪客中二当家凭窗下望，点指叫过两个喽啰，低声吩咐，两人领命，奔下楼去。

一场热闹看的是囫囵半片，若拙又端起饭碗。李禧看他神色如常，还是放心不下，道：“少爷，那道人真是无礼，你可曾害怕？”王忠、林孝、敖大也怕若拙受到暗算，都留意观听。若拙犹有余悸，笑道：“嗯，吓了我一大跳，恍惚以为在学堂上，老师要骂、同学要打，原来虚惊一场。”一管三仆放心下来，敖大却厉声惊起道：“什么？这上得什么鸟学？你家少爷上学上成这个鬼样，你们居然有脸吃这等珍馐海错，还知不知人间有羞耻事？！”说罢拍案而起，道：“与你们共饮，真羞杀敖某！”

三人不想此人如此不留情面，俱是面红耳赤。李禧惭赧道：“先生有所不知……嗐！谁说不是呢？并非我们恬不知耻，怎奈那王家……”若拙手捧饭碗，脸上不自在，鼻中哼了一声。李禧于是道：“若依我们愚见，早另请高明，只教少爷一个。”若拙道：“不行，我要钱先生，还要同学们。”李禧道：“是，是，都要，都要。”敖大心知这李家定是当地另有冤对，这小少爷屈己让人。

几人本担心若拙体弱志薄，被摄魂大法所伤，见他安然无恙便推杯换盏宾主尽欢。敖大强作解事，一口道理似是而非，勉励若拙行大丈夫事，不顾他无怨无悔，定要为他报仇雪恨。听得李禧三人哭笑不得，最后只得立誓雪耻，以免敖大带喽啰登陆深入。李若拙胃口大开，喝了几盅酒后不停的添饭，直吃得几人从拍手叫好到瞠目结舌再到担忧阻拦——知少爷能吃，不知少爷又能吃了。

酒足饭饱，李禧将敖大之前的酒资一并结算，敖大也不推辞。见乌云徘徊不前，几人一同下楼。

走至中层，只听一伙计道：“哎！若有半句虚言天打五雷轰，那小白比银狐犬还漂亮可爱，最奇的是善解人意，比你都有羞耻之心，喂食如有半点嗟来之意决不受用。”若拙小脸儿红扑扑的，捧着小肚子眼睛发饧，驻足笑道：“有趣，今天真是大开眼界。”李禧回头使个眼色，林孝便与那伙计搭话道：“老兄，让我开开眼，在哪里？”

几人下楼，马车已经准备停当。行人看宝马雕车都是驻足评赞。老张老田两位车夫挺胸叠肚，正作大家风范，一见少爷饧眼憨笑酒容如霞，都喜迎过来。若拙平时忧思过度此时分外醉困，勉力打着招呼，还不忘扑在骏马身上抱抱。马儿也似欢喜，咴咴打着响鼻。几人看他天真烂漫，不禁面露微笑。李禧将他扶入车中躺好，若拙向敖大摆手未竟，头一歪便恬然入睡。两位车夫许久不见少爷嘉容，喜气洋洋的在车窗外燃起梦甜香，专拣僻静处小心驱驶。刻余之后，林孝抱个袋子也寻了过来，袋里活蹦乱跳显然活物。

无人言语，行出几里路，估计若拙已经睡沉，几人相对微笑。敖大目光烁烁正要发话，李禧驻足拱手道：“多谢敖先生仗义出手。少爷独子单传，夫人爱若掌上明珠，若有闪失我等百死莫赎。”敖大带着三分不悦，低着鹤音道：“区区何足挂齿，几位连‘道气长存’的高层功法都可轻易击破，也是敖某多虑。”李禧三人惊讶道：“敖先生没有二次出手？”“我们这些笨把式，怎会那等高深功法？”敖大也吃了一惊，正自疑惑揣测忽见李禧三人不约而同转疑为喜，对视点首不禁神飞气扬。敖大纳闷道：“谁人出手？”三人一齐摇头道：“不知。”敖大看着他们心中狐疑，道：“难不成是梁道元的师兄？”三人点头道：“确有可能。”

敖大心疑另有隐情，也不计较，道：“恐有人贼心不死，我须护你们周全。”李禧道：“敖先生可带着随从？”敖大道：“陆上倒是没有，老夫是上来打牙祭的。”李禧道：“这等小蟊贼还不妨事。敖先生虽武艺高强，但陆上也不比海中，江湖险恶，不如我们先送你回船。”敖大一顿酒饭，已与李家生出莫逆，此时唯恐为德不终，笑道：“江湖之险，怎及大海风波恶？时候尚早，不如我暗暗跟着你们，如有万一我随时现身。”说着不容推辞，一揖到地，背着酒葫芦就走。三人还礼揖别，李禧目送罢，道：“此人豪侠尚义，狂放不羁，实有魏晋之风。”林孝王忠点头称是，车夫老田嗤笑道：“嗯，这‘魏晋之风’可是不小，把少爷的箍金葫芦都刮跑了！”“嗯？！”三人不由相顾瞠目。

李禧与王忠林孝乘马，不时看少爷是否铺盖周全。另有一车为用度杂物，三骑两车徐徐前行。远处风雷不移，吹来的海风时热时凉。前路十里白沙，车滞难行，两位车夫停下将车轮套上护垫，远远的见一骑徐徐尾随，老田一边干活一边报怨道：“那祸不会是你们招来的吧？见到夫人我一定奏上一本。”王忠林孝立刻赔笑道：“不要哇，两位大哥一路辛苦，下次一定请你们楼上吃酒。”老田冷笑道：“只怕我没这么长命。”两人再回首，只见两骑、三骑，那伙豪客不断集结，黑压压的吊在后面，白刃飞光，马踏沙滩隐如雷动。算算人数，除去派出跟踪的两人和不见的二当家与一个喽罗，居然又多出十数骑人手。

李禧三人惊异，两位车夫虽年高谙事，也不禁相顾失色。见李禧不发话便只徐徐前行，渐人迹罕至，又行约两刻，更加偏僻寂静，李禧轻声道：“停车。”轻轻掀开轿帘一角，见少爷睡得香甜，不觉面露微笑，看看远处的海空，对王忠林孝招手道：“有劳二位，我去打个头阵！”

王林二人下马守在少爷车旁，李禧正衣敛容，昂首阔步。老田盯着他背影，不由心中悲愤，忽然挥鞭指斥道：“过市招摇！被你们害了！可怜小少爷这样仁厚，小小年纪就身赴险地！”说着几乎流下泪来。李禧惊愕地回身，似要说笑一句，却定住长叹一声，拱手才复又走去。

王忠林孝眼中，满是敬重悲哀之色。“人不知而不愠，不亦君子乎？”每个人都有被误解的时候，君子又能有几人？

其时海风疾来，吹得衣衫猎猎，李禧身材颀长面容俊美，宽肩细腰猿臂鹤形，迎风走在车辙之间步履蹒跚。

铁骑林立，众匪居高临下神情狠酷戏谑，打头一匪作威，双腿一夹磕膝盖，跨下骏马人立而起，翻蹄亮掌，山压而下直似将人踏为肉泥。李禧卓立，脸上殊无变色，道：“请当家的当面答话。”那匪无趣，圈马打转，众匪不由暗赞：“好胆色！好忠仆！”

三当家翻身下马，向大哥一礼，来在李禧面前，二人面有悲戚。李禧揖道：“三当家，在下愿奉上全部行囊，今日之事可否善了？”三当家含愧还礼道：“在下只能保贵上小公子一条性命，阁下与其余人等……恕我无能为力。”李禧愤然道：“我家小公子年幼无知，人地生疏焉有生理？”三当家赧颜道：“山规如铁，在下实在是爱莫能助。”李禧悲从中来，仰天叹道：“可怜我家小公子，苦心寻师日夜难安，在下，实有负重托。事至目下生死隔绝，请三当家据实相告，钱老师是否如尊兄所言，现在慕容水寨！？”三当家为难道：“江湖道义在上，请恕……”转念忽道：“二哥并未明言，你怎知慕容水寨？你是什么人！？”李禧神目如电，一揖道：“多谢赐告。”向众匪罗圈一揖转头就走。众匪面面相觑，此人难道已经吓疯了？

大当家斥道：“老三，妇人之仁！如此欺诈何不立即击杀？信什么报应不爽天道好还，胡说八道！我命在我！我命在挣！”三当家汗颜道：“是，是，只是那孩子还要依言留他生路。”

李禧不形于色，王忠林孝迎上故做镇定，问道：“可有生理么？”李禧黯然摇头，车夫老田身躯一软，扶车流下泪来，恍惚中只听李禧喟然道：“远些，做了他们！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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